
沂水一中因為“摘牌”再次受到輿論關(guān)注。
文/片 本報記者魯超國 李強孟君
在沂水一中教學樓前宣傳欄內(nèi),專門設(shè)了一個“沂水一中名片”,里面有該校獲得的72個榮譽稱號。
排在第二的“山東省規(guī)范化學!痹谌ツ8月份剛被撤銷,今年5月20日,排在第三的“山東省教育示范學!庇直弧罢啤。
這張“名片”,似乎把素質(zhì)教育和應試教育之間糾纏已久而又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寫在了一所縣中學的臉上。
“其實看看全國大部分縣中學,情況都差不多。只要高考制度不變,應試教育就會一直堅挺。”沂水一中的趙柯老師認為,其實大家都清楚這一點,只不過沂水表現(xiàn)得更現(xiàn)實更誠實罷了。
到沂水一中“強化”一下
6月14日中午,沂水縣各中學中考結(jié)束。因高考、中考兩次騰空教室做考場而放假的高一、高二學生,都在中午陸續(xù)返校,繼續(xù)他們暑假前最后一個階段的沖刺。
沂水一中校園一片風平浪靜。在沂水縣長途汽車站,從費縣趕來的沂水一中高一學生劉曉清下車了,她提著重重的一個包,很吃力,因為里面裝滿了書。
劉曉清原本就讀于費縣某高中,春節(jié)之后轉(zhuǎn)學到沂水一中。對于這次半道轉(zhuǎn)學,她本人也有點兒懵懂。她只知道,父母想把她送到一所有著良好學習氛圍的學校,于是就來了這里。
像劉曉清這樣的借讀生,2007年之前在沂水一中非常普遍。“那時候?qū)W習不好了,就轉(zhuǎn)到沂水一中‘強化’一下!碑厴I(yè)于沂水一中的孟燕說。
記者曾在2009年做過調(diào)查,當一些城市中學因為推行素質(zhì)教育而影響了升學率時,那些處于城市周邊、在應試教育方面做足了文章的縣城重點中學,以一套行之有效的全封閉教學管理模式,讓不少望子成龍的家長趨之若鶩,吸引了許多城市學生前去借讀。
記者在沂水一中隨機調(diào)查了十多個學生,他們幾乎都對沂水一中的教育模式表示滿意或者“可以承受”!罢l不想考個好大學?我的自制力很差,學校管得嚴點是對我好!币幻е@球的高二男生說。
在一些學生看來,真正的壓力不是來自于學校管得嚴還是松,“即使假期不補課,我們也得學習,想考大學,就必須學!睂芏嗪⒆,尤其是農(nóng)村孩子來說,考大學如今還是一條最現(xiàn)實、最可行的路。
沂水是一個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大縣,農(nóng)村人口占全部人口的65%。
“在農(nóng)村,有一種思想根深蒂固:考上大學才有出路!币仕恢械内w柯老師家在當?shù)兀彩寝r(nóng)民出身,他知道考上大學對自己意味著什么。
擺在這些農(nóng)村孩子和家長眼前的現(xiàn)實是:考不上大學,要不回家種地,要不加入打工仔的行列。
在沂水一中一直流傳這樣一個故事,有姊妹三個,都從沂水一中考上了大學,其中一個還考上了北大。
幾乎所有把孩子送到沂水一中來“強化”的家長,都在盼著這個故事能夠不斷上演。
“一邊是理想,一邊是現(xiàn)實”
“我就納悶了,從古至今,我們都提倡寒窗苦讀、懸梁刺股、笨鳥先飛,現(xiàn)在笨鳥咋不能先飛了?”一位老師半認真半調(diào)侃地對記者說。
“摘牌,解決不了問題!壁w柯也這么認為。
“說實話,搞素質(zhì)教育,是應該。但是,現(xiàn)在的高考制度和提倡素質(zhì)教育是脫節(jié)的!壁w柯認為這個問題不解決,應試教育和素質(zhì)教育的矛盾就會一直存在。
在全國各地都在搞素質(zhì)教育的時候,2009年,沂水縣以政府紅頭文件的形式狠抓“應試教育”。
2010年8月,沂水一中因為“貫徹”縣里的文件精神,被省教育廳摘去“山東省規(guī)范化學!钡呐。
同時被摘牌的還有新泰一中,而沂水二中、三中、四中的省級規(guī)范化學校稱號被給予黃牌警告。
今年5月20日,沂水一中的“山東省教育示范學!庇直弧罢啤薄
有意思的是,2010年12月份,省外一所中學到沂水一中參觀學習,至今在自己學校的網(wǎng)站上掛著“學習沂水一中教育經(jīng)驗,推動我校教學整體水平”的文章。
“考上大學才是硬道理。”趙柯說,“說實話,這種應試教育模式,只是沂水有嗎?是學生愿意這樣嗎?家長愿意這樣嗎?老師愿意這樣嗎?校長愿意這樣嗎?”
“理想難以照進現(xiàn)實!壁w柯感嘆,“高考的指揮棒變了,一切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讓學生以后罵我說的是屁話吧”
今年,福建高考語文現(xiàn)代文閱讀題選的是中國青年報記者林天宏的《朱啟鈐:“被抹掉的奠基人”》一文,當作者本人得知后,出于好奇,找來試卷自己做了一下,結(jié)果15分的題目只做對了一半。
從報紙上看到這則新聞,趙柯忍不住苦笑,“這種現(xiàn)象太正常了。”
趙柯教語文,有時候一些高考題目讓他也哭笑不得,“我們的高考內(nèi)容就是這樣,出題老師按照他們的理解出題!
“以后學生進了大學,長了見識,可能會罵我講的都是屁話。我也承認自己有時候就是在講一些虛無縹緲的屁話,可是我現(xiàn)在不這樣講,學生就考不上大學,以后可能連分辨我講的是不是屁話的能力都沒有!
“這就是中國的教育現(xiàn)實!壁w柯舉了很多例子,“你知道貂蟬的‘蟬’字怎么寫嗎?高考中會出現(xiàn),你說一個學生,能夠分得清是‘貂蟬’還是‘貂嬋’,對他們真的很重要嗎?”
今年,南科大45名學生拒絕參加高考,“我堅決支持”,趙柯認為,教育改革應該先拿高考制度開刀,而不是從素質(zhì)教育入手,“如果不是一考定命運,還會有應試教育嗎?”
沂水一中校長申有利并未對此發(fā)表評論,“私聊的話我們倒是可以探討探討,采訪的話必須經(jīng)過縣委宣傳部。”
就在記者等候校長的20分鐘里,先后有3撥人前去校長辦公室求情,想讓自己的孩子進沂水一中上學。
記者和其中一位家長談起了學校被“摘牌”事件,對方一笑,反問記者:“這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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