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最后的衛(wèi)士

　　和主席朝夕相處17年，為他理發(fā)1800余次

　　2011年9月9日，是毛澤東主席逝世35周年。從8月初開始，周福明就忙碌起來，接待各級領(lǐng)導和朋友，參加各種紀念活動。周福明今年76歲，52年前，他進入中南海，成為毛主席的理發(fā)師、貼身衛(wèi)士。他和毛主席朝夕相處了17年，直至主席去世。1996年，周福明從中央警衛(wèi)局辦公室退休，此后一直負責中南海毛澤東故居的管理工作。可以說，他是毛主席最后的衛(wèi)士。

　　周福明向環(huán)球人物雜志記者感嘆：“我一輩子經(jīng)歷了‘兩難’，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給主席理發(fā)。每一個細節(jié)我都不會忘！”伴隨著老人深情的講述，那些讓他刻骨銘心的日子仿佛也浮現(xiàn)在記者眼前。

　　神秘“外賓”要理發(fā)

　　周福明第一次給毛主席理發(fā)，是1959年12月26日，毛主席66歲生日那天。那時， 24歲的周福明，在杭州一家理發(fā)店工作，剛被評為杭州市理發(fā)行業(yè)“青年標兵”。

　　“12月26日那天，因為快過年了，店里顧客非常多。大概中午11點，杭州市上城區(qū)區(qū)委趙書記突然找到我，很嚴肅地問‘理一個發(fā)最多需要多長時間？半個小時能不能理完？’”在回答完全可以后，周福明被帶到了店領(lǐng)導辦公室。“浙江省公安廳的王文科長在里面，他說組織上交給我一個任務(wù)，去杭州飯店給一個外賓理發(fā)，要我?guī)е�工具�?rdquo;周福明很納悶，去飯店給外賓理發(fā)為什么還要自帶工具？哪個飯店沒有理發(fā)室？他收拾好工具——一把推子、一把梳子、一把刮胡刀和一個挎包，跟著公安廳的同志上了等在門口的吉普車。

　　周福明先被帶到了省公安廳接待處，不久又輾轉(zhuǎn)來到浙江省委接待處汪莊。他見到兩位陌生人。“一位是浙江省公安廳廳長王芳，還有一位是他的秘書。我當時還想，這可是我第一次給這么有名的大人物理發(fā)”。在王芳之后，又陸續(xù)來了3位同志要求理發(fā)，“一位自稱李衛(wèi)士長，還有位叫侯波的女同志，還有省公安廳的伍處長。我從來沒有和領(lǐng)導打過交道，也不知道衛(wèi)士長是干什么的，沒有在意。”

　　晚上10點多，周福明又一次坐上轎車出發(fā)了。“說是要到南屏游泳池。接待我的是下午理發(fā)的李衛(wèi)士長，他告訴我，‘我是毛主席的衛(wèi)士長李銀橋。今天接你來是請你給毛主席理個發(fā)。’”周福明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像是雷聲在耳邊炸響”，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在北京，在天安門，自己怎么會在杭州給毛主席理發(fā)？李衛(wèi)士長一邊帶他走進游泳館，一邊叮囑：“千萬不要太緊張，該怎么理就怎么理，跟平常一樣。”不一會兒，身材魁梧的毛主席走了進來。

　　“毛主席，您好！”周福明緊張得臉通紅。“你就是給我理發(fā)的周師傅？”毛主席微笑著打量周福明。他連忙點頭說：“毛主席，您就叫我小周吧。”“不，是師傅嘛！”毛主席邊說邊坐下看起書來，“他看的是二十四史中的一冊。”周福明說，這次理發(fā)是他平生最緊張的一次。“毛主席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書，要隨著他看書的姿勢理發(fā)。而且我第一次見到主席，還很陌生。”當時是杭州最冷的時候，周福明穿著棉襖，由于緊張，汗珠已經(jīng)從額頭滲了出來，他索性脫下棉襖，穿著襯衣工作。

　　毛主席似乎看出了周福明緊張的心情，放下書，和他拉起家常。“你叫什么名字？”“周福明。”“結(jié)婚了沒有，家里還有什么人？”“我年初剛結(jié)婚，家里還有父親、母親。”毛主席又問：“你是本地人嗎？”“不，是江蘇邗(音同寒)江縣人。我小的時候老家叫江都，后來不知怎么又改成邗江了。”周福明不知道為什么，那天自己的話特別多。“對，是應該叫邗江”，主席認真地說，“你的家鄉(xiāng)在歷史上就叫邗江，是后來劃到江都去了，現(xiàn)在劃回來是正確的，要尊重歷史。”主席把邗江周邊其他縣的情況說得一清二楚，這些就連周福明這個本地人也搞不清楚。

　　理完發(fā)，毛主席將嘴巴鼓了起來，主動配合周福明刮胡子。“我趕緊對主席說，您不用鼓嘴巴，就像平常一樣放松就好，我會用兩個手指撐好了才刮。”毛主席聽后滿意地笑了。一共用了不到20分鐘，周福明出色地完成了任務(wù)。之后，周福明的命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1960年4月，他隨毛主席北上，來到了首都北京，并且進入了中南海。

　　中南海里無小事

　　在中南海，周福明最深刻的感受是“中南海里無小事，主席身邊的任何事情，都要當做大事認真處理，不能有絲毫馬虎懈怠。”

　　比如理發(fā)，周福明總結(jié)了三點經(jīng)驗：“首先，主席的發(fā)型是固定的，不能輕易改變。從照片上看，毛主席年輕時留過平頭、分頭，但作為黨的領(lǐng)袖和國家元首，發(fā)型要相對固定。(上世紀)40年代以后，毛主席的發(fā)型基本固定在背頭這種式樣。我理發(fā)后，感覺主席的發(fā)型還有些美中不足：雖說是背頭，可兩鬢的頭發(fā)剃得太禿，發(fā)型顯得比較刻板、不自然。我把兩鬢的頭發(fā)多留一些，自然地向后背起，臉型就顯得豐滿了。其次，主席頭發(fā)底邊的一圈不能去得太短，要讓剛理完的頭發(fā)，看上去像理過四五天一樣。第三，主席右邊的頭發(fā)比左邊的頭發(fā)長得濃密，剪得不好就顯得不對稱，所以剃兩鬢時要特別注意。”

　　毛主席不喜歡用吹風機，周福明想了“土”辦法來固定發(fā)型。他說：“(上世紀)60年代，毛主席平均一個星期理發(fā)兩次，可他一個月洗頭的次數(shù)也只有兩次，理發(fā)時經(jīng)常不洗頭。”根據(jù)具體情況，周福明采取了用熱毛巾敷、用篦子篦的辦法。

　　周福明還學習了按摩、推拿和剪女式頭發(fā)，有時候也為江青、李敏和李訥服務(wù)。他的細心體貼，毛主席看在眼里。1961年，毛主席開始讓他參與生活管理方面的工作，第二年，周福明成為毛主席的貼身衛(wèi)士。毛主席的每一個生活細節(jié)，周福明都細心觀察。“比如，1963年以前，毛主席的床北側(cè)并排放著一張方桌和一張長桌。長桌上放著各類報紙和書，還有一盞臺燈，下面是3個電鈴開關(guān)，一個是叫值班衛(wèi)士的，兩個是叫秘書的。方桌是主席睡覺前吃飯用的飯桌，平時上面放些文件。主席每次都是坐在床上用這個方桌。”周福明發(fā)現(xiàn)，主席的床比一般床高出10厘米，而方桌和普通桌子一樣高，主席腹部又大，每次只能腳尖挨地，很不舒服。“我后來征得主席同意，給他設(shè)計了一款新桌子，比普通桌子高10厘米，重要的是在桌子下面加了一個橫條，腳可以踩在上面。主席非常滿意，跺了跺說，‘嘿，我可以用腳擂鼓了。’從那以后，屋子里常常響起‘擂鼓’的聲音。”后來，毛主席外出杭州、長沙等地，都做了類似的桌子。

　　主席的脾氣

　　毛主席晚年被失眠困擾，他常常囑咐周福明，“我睡覺前說的話不算數(shù)，必須要等我醒來后再定。”周福明記得，有一次主席連續(xù)工作了40個小時，安眠藥也服了兩次，但是絲毫沒有休息的意思。“最后，主席終于答應吃飯了，我準備了飯，又拿了安眠藥，幫老人家服藥、搓澡。這一次安眠藥的劑量比前幾次大得多，可能是藥起了作用，主席吃飯的時候動作比較機械，筷子放在手里半天也不見動，可腦子還在思考問題。他突然對我說‘小周，打個電話問問總理在哪兒，請他來一趟。’”周福明沒有馬上按照主席的意思去做，“主席有言在先，睡覺前說的話不算數(shù)，像請總理、召集常委們開會都是大事，搞不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果然，第二天主席醒來后說“不用了”。

　　生活中，毛主席有句口頭禪“多此一舉”。周福明記得，“1970年，中共九屆二中全會在廬山召開，林彪一伙在會議上的突然發(fā)難激怒了毛主席。以往主席出來進去，我都負責攙扶他。那天會議一結(jié)束，我馬上迎上去，剛要攙扶就被主席甩開了，‘多此一舉’，主席滿臉不快地說了一句就走了。”

　　周福明也曾讓主席生氣。“豐澤園菊香書屋的北邊，沿著中海有一條馬路，常有汽車經(jīng)過。每次主席睡覺，我就偷偷通知警衛(wèi)值班室立個小牌子，禁止車輛通行。一次，主席問‘我睡覺，你干什么去？’我隨口說漏了嘴，‘去通知警衛(wèi)值班室’，主席警覺起來，‘我睡覺告訴他們干什么？’我只得一五一十講了真話。‘多此一舉！’主席嚴厲地批評道，‘以后再不許你去。這是干擾群眾！’”周福明說，身邊的工作人員無論誰受到主席的批評都既害怕又緊張，可主席并不放在心上。他再見到你時會說：“昨天把你嚇得屁滾尿流吧？”這也是主席的口頭語，每當說完這句話，他自己會忍不住哈哈地笑起來。

　　最后一次給主席理發(fā)

　　從到主席身邊工作起，周福明共為主席理發(fā)1800余次。他還記得1967年，他在連續(xù)兩次體檢中，查出轉(zhuǎn)氨酶指標都達到100左右，患上肝炎的可能性很大。“組織決定，除了理發(fā)，其他服務(wù)工作不讓我再做了。當時我內(nèi)心十分痛苦，但我也理解這個決定。”讓周福明意外的是，主席幾天見不到他，就向周圍人詢問情況。當周福明再次為主席理發(fā)時，主席風趣地對他講：“小周，他們不要你了吧？他們不要你，我要你。”周福明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可是……”周福明也有些為難。“這樣吧，你要有病接著看，我這里的事你也要管，好不好？”就這樣，毛主席留下了周福明，幾個月后，他再次體檢證明不是肝炎，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在毛主席最后的那段日子，周福明幾乎寸步不離。“主席最難受的時候，你能看到他身體出汗，嘴唇發(fā)紫。但他精神一好，就和人開玩笑，大夫曾鼓勵主席‘您身體不錯，能長壽。’主席擺擺手對他們講，‘你們不比皇帝的御醫(yī)高明多少，稍微高明一點而已，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中國有句俗話，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他不叫我，我自己還去呢。’”

　　1976年9月9日，毛主席永遠地離開了。主席去世后幾個小時，周福明接到通知，最后一次為主席理發(fā)，整理遺容。這是周福明最為艱難的一次經(jīng)歷。“當時我整個人都空了，眼淚好像都流不出來了。1976年1月，周總理去世；7月，朱總司令去世；接著是毛主席……我感覺天都要塌了下來。”周福明當時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吃飯，“沒有心思啊。”他準備好工具，來到主席身旁。“老人家那么安詳，好像就是在休息，我不忍心驚動主席，就跪下來給他理鬢角的頭發(fā)。然后我平躺在主席身旁，和他一個姿勢，為他修剪耳后和后腦勺的頭發(fā)。我最后一次給主席精心地刮了胡子，擦了臉，老人家似乎又精神起來……”

　　周福明告訴記者，那天房間外面站滿了工作人員和醫(yī)護人員，雖然大家知道，主席生前不提倡保留遺體，要求火化。但大家還是對華國鋒第一副主席及其他常委表示：“能不能把毛主席留下來，讓全國人民再看看主席”。“華國鋒還專門在屋里開會，進行商議，決定對毛主席遺體作防腐措施。”在周福明的記憶中，“主席永遠是我最后一次理完發(fā)‘在休息’的安詳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