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子庫檔案管理室(高明興　攝)

　　人工授精給不孕不育家庭帶來了福音。(資料片)

　　精子庫標本儲藏室。(高明興　攝)

　　□他們長大后對身世有無知情權?如何避免近親結婚?父母一旦離婚,父親是否有撫養(yǎng)義務?

　　□人工授精為不孕不育患者帶來了福音,但相關法律并不完善

　　□本報記者　高明興

　　供精人工授精,即采用非配偶關系的健康男子(志愿者)提供的精液注入女方體內,使之受孕、分娩。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自2006年起針對特定的不孕不育夫婦開展供精人工授精,5年來已完成供精人工授精5350余例,1220多名健康孩子降生于不孕不育家庭。

　　在給越來越多的家庭帶來福音之時,供精人工授精引發(fā)的一系列社會、倫理、法律問題也日益受到關注。這些特殊的孩子長大后對自己的身世有無知情權?如何使他們避免近親結婚?父母一旦離婚,與孩子沒有血緣關系的父親是否有撫養(yǎng)義務?他們未來的幸福如何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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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0多個孩子降生在　不孕不育家庭

　　4月19日上午,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一樓候診大廳里人頭攢動,其中不乏希望通過供精人工授精擁有孩子的夫婦。

　　若干年前,如果丈夫沒有生育能力,會直接剝奪妻子做母親的希望。而如今,隨著供精人工授精手術的開展,這一希望得以繼續(xù)維系。

　　對于男方喪失生育能力的夫婦來說,供精人工授精是唯一途徑,這無疑是福音。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主任醫(yī)師唐蓉說,經(jīng)過衛(wèi)生部批準,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自2006年開始針對特定的不孕不育夫婦開展供精人工授精,5年來已完成供精人工授精5350余例,1220多名健康孩子降生在不孕不育家庭。僅在2010年,醫(yī)院共為1300多名患者進行了2500多周期的供精人工授精手術。

　　目前,愿意接受供精人工授精的人越來越多,但并不是每對不孕不育夫婦都適合做供精人工授精,它有著嚴格的適用范圍。唐蓉說,“只要男方尚有一絲生育的希望,就不允許實行供精人工授精手術,我們工作人員會建議患者通過其他輔助生殖技術來獲得自己的血親后代”。

　　唐蓉列舉了幾項進行供精人工授精的必要條件,如經(jīng)男科醫(yī)生診治,證實男方完全無恢復生育能力的希望,檢查應包括附睪、睪丸活檢,證實喪失生精能力,而女方生育力基本正常等。如果女方同時存在生育問題,如雙側輸卵管梗阻等,可以考慮實施供精體外助孕即供精試管嬰兒。

　　在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進行供精人工授精的患者中,大約95%是因為丈夫患有生精功能障礙造成的無精子癥,大約5%是因為男方或家族有不宜生育的嚴重遺傳性疾病。夫婦雙方經(jīng)檢查,醫(yī)生認為具備實施該技術的適應癥和條件,并可以提供相關的有效證件(夫婦身份證明、結婚證明、計劃生育準孕證明及戶口簿)即可進入治療程序。

　　據(jù)介紹,進行供精人工授精的患者中,平均受孕率達到了26%,這與正常夫婦自然懷孕率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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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捐精主力　是在校大學生

　　“捐精的人群中,95%以上是駐濟高校的在校大學生。”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人類精子庫主任醫(yī)師許成巖說,這其中有很多人是研究生,甚至是博士生,但來自社會上的捐精者卻寥寥無幾。

　　“其實,捐精和獻血一樣,是一種高尚的行為,一方面幫助了不孕不育家庭,另一方面是為社會做貢獻。”許成巖說,在校大學生流動性不強,較為穩(wěn)定,較少攜帶性傳播疾病等傳染性疾病,精子質量普遍比較高。

　　“山東每年的精子捐獻量遠遠少于南方省份。”許成巖說,這主要是陳舊的傳統(tǒng)觀念在起作用,很多人不了解或是不能接受捐精。還有一個原因是,目前捐精是無償?shù)?精子庫僅給捐精者提供一定的交通和誤工補助。

　　許成巖介紹,只要是22-45歲的健康男子,都可以參與捐精。“我們更歡迎已生育的已婚人士參與,他們都已被證實具備正常的生育能力。”

　　許成巖說,普通人捐精需要進行20項嚴格檢查,檢查項目基本涵蓋了現(xiàn)有的遺傳病、傳染病篩查。全部檢查合格后才可以捐精,而能達到20項標準的僅占19.5%。

　　由于新鮮精液存在較大風險(尤其是潛在感染的風險),我國衛(wèi)生部在《人類輔助技術規(guī)范》中明確規(guī)定,供精人工授精必須采用冷凍精液。捐贈的精子經(jīng)過冷凍后還要全部進行復蘇試驗,復蘇合格的冷凍精液冷凍半年后還要對捐贈者進行艾滋病、梅毒等項目的復查,復查合格者才能捐贈精子供臨床使用。

　　許成巖強調,按照規(guī)定,捐精者都是匿名的、自愿的,在捐贈前要接受心理咨詢,“捐精者無權了解其精液實施人工授精受者的任何身份信息,對使用其精液出生的后代無任何權利和義務,精子庫制定并執(zhí)行嚴格的保密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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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位捐精者的精子　最多供5人受孕

　　采用供精人工授精孕育的孩子會不會在若干年后與同父異母的異性結合?這些孩子出生后會不會受到歧視?供精人工授精后夫妻離婚,丈夫以孩子與自己無血緣關系為由拒絕撫養(yǎng)怎么辦?捐精者要求擁有孩子的撫養(yǎng)權如何處理?許成巖說,雖然這些都是極低概率的事件,但既然有發(fā)生的可能性,就應盡量避免,“嚴格遵守衛(wèi)生部相關規(guī)定和規(guī)范,是最大限度避免不良事件的前提,如果有相關的立法,則更加有保障。”

　　唐蓉說,從生理學角度講,男性捐出的精子可令很多女性懷孕。但按照目前的規(guī)定,每名捐精者的精子最多只能使5名女性受孕,達到5名后,精子庫便會將這份精子鎖定永不再用,以降低將來近親結婚的可能性。對此,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人類精子庫有著嚴格的管理程序,每份精子樣本及其使用后妊娠及分娩與否的反饋信息,均有詳細記錄,所有關于供、受者的信息均匿名,只用編號,做到“雙盲”,即供受雙方并不認識。

　　“我們有嚴格的隨訪追蹤制度,患者懷孕后,我們將及時告知精子庫,精子庫接受的反饋信息提示某位捐贈者的精液達到5名女性懷孕后,這份精子便被鎖定封存。”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供精人工授精組護士長房玉英說,“每份精子都通過計算機管理,非常嚴格,省衛(wèi)生廳也會定期進行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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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減少疑問應盡量選擇　和丈夫血型匹配的供精者

　　供精人工授精一個顯著的特點是,孩子并非丈夫親生,由此可能引發(fā)一系列問題。在夫婦要求實施供精人工授精時,醫(yī)務人員會對其進行相關知識的講解,提醒雙方特別是丈夫,手術成功生下的小孩和丈夫沒有一點血緣關系,但只要丈夫簽署了知情同意書,孩子出生后就是他和妻子法律上的子女,他必須承擔相應義務。

　　供精人工授精出生的孩子是否會在成長道路上遭遇歧視?他們的心理狀況是否和普通人不同?這樣的家庭是否和諧、幸福?唐蓉說,作為承受手術的女方,在很大程度上會處于弱勢地位,面臨的生活挫折可能比丈夫大,比如婚姻可能會因此觸礁,在離婚后如果丈夫拒絕撫養(yǎng)孩子,就要一個人承擔生活和教育孩子的壓力等等,這些都是接受手術者要認真考慮的問題。

　　如果患者確實只能進行供精人工授精,房玉英護士長建議夫妻雙方在進行供精精子的選擇上,要注意供者血型、主要的個體特征盡量與丈夫相匹配,盡量減少后代與丈夫可能存在的差異,“舉例說,如果孩子的血型和父母明顯不相符,孩子會懷疑自己的身世”。醫(yī)院同樣有嚴格的保密制度,除了夫婦雙方以及法律授權的人員,拒絕任何第三方查詢相關資料,夫婦雙方及后代也無權了解捐贈者的任何身份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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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資質醫(yī)院　開展人工授精隱患多

　　令許成巖和唐蓉擔心的是,如今一些沒有實施供精人工授精資質的醫(yī)療機構可能也在悄悄進行此類手術。目前山東省有資質實施該技術的僅有兩家醫(yī)院,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是其中之一,也是濟南市唯一的一家。

　　在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供精者與受精者之間嚴格遵循“雙盲”原則,這樣可以有效保護雙方隱私,避免將來因孩子撫養(yǎng)權引發(fā)的問題;供精者會接受一系列體檢,確保精子質量;患者懷孕后,院方會實行隨訪追蹤。許成巖說,“這些措施在無資質的醫(yī)療機構是不可能做到的”。

　　許成巖擔心,一些沒有資質的機構進行供精人工授精,可能導致的后果是傳染病蔓延、遺傳病發(fā)生、后代近親結婚、倫理關系混亂。

　　“無資質的醫(yī)療機構精液來源不明。”唐蓉說,如果個別機構采用沒有經(jīng)過遺傳病、傳染病篩查的新鮮供精,風險及危害很大。這些機構往往缺乏嚴格的管理制度,一份精子可能令很多患者懷孕,更不能保證做到“雙盲”及“知情同意”和嚴格隨訪,可能引發(fā)一系列社會及倫理問題,“這些都迫切需要立法來進行嚴格管理”。

　　供精人工授精　亟待立法規(guī)范

　　目前山東大學附屬生殖醫(yī)院采取的隨訪跟蹤制度是跟蹤到孩子出生后一歲左右,接下來將延長至學齡前,目的是追蹤孩子是否身心健康、是否攜帶遺傳病等。

　　對于概率很低但可能存在的若干年后同父異母的兩個孩子結婚問題,許成巖坦言,雖然人類精子庫制定了嚴密的防范措施,以防止通過供精人工授精所產(chǎn)生的后代近親結婚的可能性,但這些措施并非強制性的,只是“建議本著對后代負責的精神,在后代結婚時,由其父母到醫(yī)院進行咨詢,以避免近親結合”,但前提是“其父母自愿”。而在現(xiàn)實中,父母可能會為了維系和孩子之間的親情,而不愿意把孩子的真實身世告訴他。為何沒有一個強制性的措施?許成巖說,這涉及患者的個人隱私問題。

　　眾成仁和律師集團(濟南)事務所周家魁表示,對于供精人工授精,我國目前尚沒有一部正式法律予以規(guī)范,“可以說這一領域屬于法律空白”。唐蓉說,最高人民法院1991年在《關于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以人工授精所生子女的法律地位的復函》中曾指出:在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雙方一致同意進行人工授精,所生子女應視為夫妻雙方的婚生子女,父母子女之間權利義務關系適用《婚姻法》的有關規(guī)定。但這并非關于供精人工授精的獨立的正式法律。

　　許成巖說,這顯然不夠,我們呼吁下一步應推進立法進程,為供精人工授精技術提供相應的法律保障。